决茗

“若有半点误解,误解便产生幻想,幻想产生美”
🎬🍸

【信何】相梦



    韩信步伐飞快地冲过一段狭窄的巷子,来到了一栋阴暗潮湿的房屋前。灰蒙蒙的天,无人的街道,几片零落在地上被刮起的枯叶,似乎都在酝酿一个邪恶的阴谋。

    他恶狠狠地一脚​将门踢开,房间的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对着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坐着,倒不如说是被绑着固定在上面。本是颜色清澈的衣衫被抽打得破败不整,​浑身布满的深浅不一的鞭痕让韩信似乎能听见彼时眼前人痛苦的叫喊,本该握笔的手亦是布满疮痍。韩信屈膝跪下,将他凌乱地垂在面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唤道:“萧何,我来了,没事了。”

    萧何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将眼睛微微睁开辨别了一下,他微微笑了笑,准备启唇开口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换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声音虽然很嘶哑,却听出了他的卖力:“韩信!你快走!他们是冲你来的!”

   “我既然来了,就是带你一起走的。”​韩信飞快将绑在萧何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因为长久不变的坐姿,萧何感到双腿发麻,略一趔趄,韩信赶忙扶住他,还随意开了个玩笑:“你能走吗?我抱你出去吧。”

    待萧何刚要回答他时,韩信突然发觉身后一阵冷风起,随即正面对门的萧何脸色一变,瞬间迅速上前跨了一步微微侧身将韩信用力推到一旁。​

    韩信被推得差点摔倒。等到他转身时,刚好看到方才进来的刺客将剑不偏不倚地刺进萧何的心脏。冷风卷着枯叶与剑光闪进韩信的眼睛里,刺客见目标偏移,便恶狠狠地将剑从萧何胸口里抽出,嘴里忍不住低骂了一句。韩信见刺客提剑转向他,选择了先自保。待解决完之后,他慌忙扑到萧何身边,但心上人早已紧闭双眼,似乎只有泪水滑落留下的痕迹还尚有余温。

    这是萧何在韩信眼里最后的映像。

    “不要,不要……”​韩信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随即一片空白。他只是哭,或者无助的狂喊。渐渐地,他似乎是没有了意识般,嘴里重复着同样的字……


 

    “将军!将军!”​韩信猛然坐起,将刚刚呼喊他的士兵吓了一跳。士兵看到韩信满脸的泪水,不免觉得惊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做噩梦了吗?”

    ​韩信有些恍惚地看向他,闻言回忆了下刚才的梦。梦到什么了?似乎是……

   “丞相在哪儿?”​他低头思索一阵,突然伸手捏住士兵的肩膀询问,士兵被他忽然的一下弄得一哆嗦,听见问题越发莫名其妙:“丞……丞相?丞相不是在关中……”他看着韩信脸上的泪,担心地说:“将军可要保护好身体啊,眼下战事紧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韩信点点头,士兵行完礼转身准备离开,韩信又叫住他:“帮我到附近的村庄或是镇里找个会解梦的相士来。”

    士兵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找来了一位盲眼的相士。

    韩信请盲眼相士​坐到一张桌前,令属下退去后,对他讲了自己梦的内容,单单没有提及萧何的姓名。相士闻言,轻轻点头表示会意,问道:“为将军而死的人,是友人还是爱人?”韩信愣了一下,萧何于他为何人?他对外宣称以及旁人看来自然是朋友知音,可在他内心深处,萧何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爱人。

    相士听韩信久久不做声,皱起眉头道:“将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是的,先生,说起这个问题,或许……他都是。”​

   “都是?”​相士的眉头越发紧成一簇,感到匪夷所思。他语气有些严肃地说:“你要知道,不同的身份承担着不同的宿命。”

   “那劳烦先生都对我讲讲如何?让我也好做个取舍。”​韩信道。

   “若是友人的话,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知音一逝,千古难寻。你救他,他却为你而死,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你们在彼此心中是互相珍视的。又或者是,你们在彼此思念。”相士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轻笑,似乎是对韩信的祝贺。韩信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神情。彼此心中互相珍视,也就是说,纵然关中在千里之外,纵然他二人各自为主奔波,但他们依然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月朗风清的夜,想着寒溪在银辉照耀下由涨而退的水,还有水边的芦苇蒹葭以及一夜不归的言词话语……

    韩信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第二个身份,他继续询问:“那另一个……”​

    “将军!将军!前方有战情!”​士兵慌慌张张地不顾准许进来通报,打断了他的问题。韩信赶忙站起身,对相士一行礼,仓促道:“多谢先生,帐外自会有人付钱于您,公事在身,恕不能聊完,先告辞了!”“将军!”​相士双眉紧蹙,语气有些着急:“听我将另一个讲完吧!”“事情紧急,有第一个就足够了!”韩信回头冲相士一笑,提了剑掀开帷帐匆忙跑了出去。

   “哎——”​相士听见韩信脚步声远去,追上前对他背影喊道,“请将军放弃另一个身份!”韩信早就走远了,根本没听见相士最后的告劝。军帐内继而陷入了一片沉寂。相士有些惋惜,自言自语般道:“若是将军的爱人,只怕这一幕会调换角色,倒在血泊中的不是他,而是你了。”

    相士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隐隐约约听到帐外远方传来的号角声与马蹄声。他眼睛虽盲,但耳聪心明,他接触过各色芸芸众生,依他对韩信的判断,他可以断定这位将军是一个单纯的痴情人。可这又偏偏是感情的禁忌,越单纯无暇的人,越会因情而死。相士默默在脑海里写划了韩信的名字,又给他多算了一卦。“信,忠义之人,确是当得上这个名字。可你这一生,最终怕是要毁在这个字上了。”​

   相士略一沉吟,突然发觉自己对一个无深交的算主无故担忧起来。他因自己多余的情绪​轻轻笑了两声,以示对自己的嘲讽。那是算主命里的事,与他又有何干呢。“蜉蝣一生,短短数载而已。一了百了之后,谁又记得谁呢。”

    他缓缓拉开门帐,放进一缕清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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